“林兄弟…”
“李哥？原来你们厂的后勤负责人是你来…” 林尘见李怀德骑着自行车前来，也笑了起来。
李怀德停好车说：“我也没想到，会派你来帮忙呢！”
“不过说真的，能有你同行，大家都放心了不少。”
“林兄弟，让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总工会的干部， ！”
“林科长好，我是 ！” 高挑的身材，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既斯文又礼貌。
“你好！” 林尘微笑着回应。
说罢回头望去。
李怀德苦笑道：“别望了，今天我们只有三个人。”
林尘轻轻皱眉：“这样做是否显得太敷衍了些？”
他深知厂里的意图，派遣他主要是为了缓和现场氛围，防止冲突升级。
鉴于此事发生在工厂，即便厂长不出面，后勤和工会也应该派出重量级的人物陪同，毕竟涉及赔偿等重要事项。
“林尘，你还没有买自行车吗？上我车吧，边走边聊…”
“对了，你怎么还带了这些东西？我们打算到了当地的供销社再买需要的物品，厂里会报销的。”
林尘笑着说：“已经买了，放我女友那里，等结婚时再带回。”
“这些东西，是因为之前接待了同仁医院的医生，现在趁此机会归还他们的衣物。”
李怀德好奇地问：“你就要结婚了？是哪天？”
“就是明天！”
“明天的喜事我一定会参加！”
“我的情况有些特殊，不准备摆宴席了，改天请大家吃饭。”林尘简要解释了下，然后转向主题。
“好了，不谈我自已的事了，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厂里的安排吧。”
按理来说，考虑到这次事故的影响，厂长险些丢职，应当非常重视后续处理，不会仅派出他们三人。
李怀德神秘地小声说：“你昨天下午没见过杨厂长吧？”
林尘摇头道：“没有，他通过人通知了我。”
“昨天下午杨厂长与工会主席一同去拜访伤者家属了，那家属情绪很激动……” 李怀德强忍住笑意。
“动手了？”林尘惊讶问道。
“杨厂长脸上被抓了几道伤痕。”李怀德低声回答。
“起初我还以为这是件棘手的任务，但一听你也要来，我就觉得安心多了。”
林尘说道：“厂子里打算赔多少？若数目少了，就干脆不去好了。明儿我要成亲，不愿意弄得脸上都是划痕。”
李怀德苦涩一笑，说：“就是因为不确定应该赔多少，才迟迟无法作出决定。”
“这是合营之后第一家公私合伙企业转型为国企的例子，还是首个发生事故的情况。按照之前的赔付标准显然是行不通的。”
“而若按其他国企的赔付标准也不妥当。”
林尘皱起眉头，“为何不妥？不都是国企嘛，难道还有内外之别？”
李怀德摇头解释：“不是这个问题，只是赔偿数目偏小，并没有统一的规则可供参考。”
“实际上，工业部早有提升赔付金额的意愿，人命关天的事情不能忽视，不能让同事们失去工作的热情和归属感。”
“因此，我们这次所定下的赔付额度可能会成为国内其它企业的参考案例，甚至是一个标杆，眼下全国的国有企业的目光都在盯着我们的动态。”
“林尘……”
“嗯？”
“你知道，这次如果顺利解决，意味着什么吗？”
“无上荣耀与巨大好处啊！”林尘半开玩笑地说，他可不想因此名留青史。
不过，林尘摇摇头笑了笑，并不如李怀德那么积极乐观。他不怎么相信他们能做到厂领导办不成的事情。领导能坐到那位置上，哪有不经历风浪的？
既然杨厂长这样的都无法达成协议，他们这些人又能怎么办呢？厂子派他们去见家属，多半是作秀，也是给家属一种有人正在解决问题的印象。
一旦家属不愿意合作，厂里也不会立即放弃谈判。于是便开始拖延时间。等到对方愿意妥协时再说。
那时候，谁更有发言权还说不准。况且厂里的态度表明， 可能会以此为标凈处理类似问题，这样处理的结果对外并不光鲜。
外界一定会追问他这种赔偿标准是如何形成的，答案当然是参照了轧钢厂的做法。对林尘和李怀德来说可能是荣誉，但对于杨厂长和其他管理层而言，这将是职业生涯中的一笔黑点。他们未必乐意接受这样的角色，所以才会有意拖延处理进度。
当然，拖延时间只是一个推测。如果是出于上级需要设立标准的指示，那么一定会有明确的时间要求。在这种情况下，工厂负责人可能更加焦虑。
或者，是负责人们意识到与受害家属交涉不易，刻意放出这个信息，以激发李怀德等人的积极性。据林尘分析，这次谈判中的赔付额度充其量也只是作为参考，而非绝对标准。这些高层管理者们十分精明，李怀德还显得不够老练。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
在林尘感觉屁股快要不是自已的那一刻，
“到了！”
“真是踏踏实实地上了土地，真是太好了。”林尘松了口气。
李怀德被林尘逗笑，询问：“我们要进店买东西，你要一起吗，还是在这里等着？”
林尘摇了摇手，“不了，我这最后一点距离还是步行算了，咱们去医院汇合吧。”
“好的，一会儿见！”李怀德点点头，与刘某一同进入供销合作社。
林尘搓了搓自已的，抖了抖麻木的双腿，迈步向协和走去。
“林医生？”
刚走不远，耳边传来一声探询的话语。
“我是林尘，你呢？”林尘抬头望去，见到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女性，面庞 。
一时间认不出来对方是谁。
仔细看了一眼，依旧是认不出。
那圆脸女子苦笑着说道：“林医生，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在手术室为您擦过汗的就是我呀。”
这番话唤起了林尘的记忆，他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王护士？哎呀，真不好意思，那会儿大家都戴着口罩。”
王圆圆大笑：“没事的，我也是觉得您后背的身影有些眼熟。”
“林医生，您这是来协和工作的吗？上个月听说院里打算调动您到这里，那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
林尘摆手澄清：“不不，我只是来看病人的。”
听到这里，王圆圆有些失落：“这样啊，那可真遗憾。林医生，在我们协和您的名声可响亮了，和陈主任主刀的手术已经成为教材了。”
和林尘这样的优秀同事一起工作，心情都会变好的吧？
既然已经有些熟悉，而且双方年龄相仿，王圆圆性格开朗，林尘也很随和，他们俩的交谈很快便热络起来。
趁这个机会，林尘也询问了一些关于伤者的信息。
王圆圆得知林尘是代表钢铁厂前来探望病人，便提醒道：“林医生，马元明的家人情绪不太稳定，你去看他时要多加注意。”
“昨天厂领导来这里，就被抓破了脸。”
“这样吧，先让我进去换衣服，之后再带你们去ICU。”
“辛苦了，王护士。”林尘连忙表示感谢。
有医护人员同行确实更容易交流些。
在医院正门，两人约定在大厅见面后，王圆圆去通知此时应在手术中的陈保山，并帮林尘将衣物转交，这才分别。
林尘在门口等待片刻，李怀德和刘波载满了礼品和水果赶来。
李怀德提着物品走到林尘面前：“我们直接上楼吧，重症监护室在三楼。”
林尘摇头解释：“我有个在协和的护士朋友，她说带路会容易很多。”
李怀德和刘波当然没有异议，毕竟有人引导总是更加便捷。
林尘引领二人步入大堂，远远便看到王圆圆等待着，然而其旁站了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物。
“陈主任？”
“林医生！”陈保山上前与林尘握手。
“我刚下手术就听说您来了，正巧我想就患者的情况与您交换意见，咱们一起去吧！”陈保山笑着说道。
“好！”尽管林尘已从王圆圆口中大致了解到马元明的情况，但他认为作为马元明的主治医生，陈保山的看法更为关键。
目前看来，马元明恢复良好，不出意外再观察五天即可脱离重症监护。
对于如此重伤能保住性命仅失一臂，实在令人感到惊讶。
林尘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这种好转难道真是因为那一滴血液的功效吗？
“不过患者的家境似乎颇为复杂。”
“他妻子的性情显得较为温顺，家里还有一个脾气强硬且不太讲道理的老太太，加上受伤者的弟弟和他的配偶……”林尘从陈保山的话中理解到了这些家庭关系的复杂性，对陈保山投去了一个充满谢意的眼神。
回想起路上李怀德向自已传达的信息，他内心的期待也逐渐淡化了。众人走到重症病房外，看到有一对母女相拥而坐在走廊的一角，而两张长椅上，分别躺着一个中年男子沉睡不醒，以及一个银发斑白的老太太和另一位身形瘦削的女士并排坐着。
“方秀文、马素琴……”
“到——”角落里的母女二人立即站起，可能因久蹲的缘故，两人起身后都略感头晕目眩，彼此依靠才能站立。她们倚墙站立良久，医生和护士们的专业训练让林尘等人清楚这不过是长时间压迫造成的腿脚麻木。
“大夫，我儿子是不是病情有了变化？”长椅上那位清瘦的女子扶持着老妇人走过来询问。尽管问的是医生，但她们的目光不时落在李怀德和另一同伴身上，显得好奇而警惕。
长椅上的男子听见了声响，缓缓睁开眼睛，缓缓起身。陈保山带着不满的情绪瞥了一眼面前两位女性，“这位是林尘医师，他正是救治了你们家儿子的人，听说他最近状况有所改善，专程来这里看望。”
林尘对此表示感谢，注意到陈保山未提及自已代表的是钢铁厂的身份，只强调了他的救助行为。如果换做林尘亲口述说，可能会由于年龄较轻而受到怀疑或者误解。然而通过陈保山说出，确实收到了更正面的回应。两个妇女的眼神变得温柔许多，甚至连长椅上的男子眼中似乎也浮现了点许悔悟之色。
“林医生……”
“谢谢您，林医生，是您的双手拯救了我的男人……”
这时，那对母女也恢复了过来，踉踉跄跄地走上前，突然跪倒在林尘面前，满眼含泪表达深深的感谢。面对如此场景，林尘初时有些惊讶，随即立刻平复心情，赶紧把她们扶起：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呢？赶快站起来……”
陈保山和王圆圆也随之伸手帮忙，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两位女士搀扶起来。方秀文母女背后，那位银发苍苍的老妇人用哀愁的声音说道：“本应一起下跪表达谢意的，但老太婆我的双腿不太方便。”
林尘在心中无声嘀咕：从你刚刚站起来的样子看，好像并不那么严重啊。
此时李怀德与刘站在林尘身后，静静地观察这一切，正如之前所言，在到达时并未公开身份，先试图了解现场状况。
通过眼前一幕幕景象，每个人都心生猜测。而林尘则利用这个机会安抚方秀文母女，同时不露痕迹地仔细观察着这位名叫马素琴的女孩。大概十七八岁的她看起来十分疲惫瘦弱，但却无法掩盖她的美貌，弯弯的眉毛增添了几分红润的温雅气质。
她的眼神深远而饱含深情，自带独特韵味，稍不经意便能触动人心。
此时她的表情中多了一份哀愁与深深的感恩，让人生出几分怜惜之情。
虽然她的嘴唇略微有些干燥，但依旧，充满吸引力。嘴角的那一颗小痣更为她添了几分风情万种的魅力。
这种独具风情与 力的人物，若非马素琴，恐怕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不过她的身形略显单薄，肤色也有点苍白泛黄，身体似乎还未完全发育成熟，她的魅力尚未充分显现。
然而，从刚才的一番接触中，林尘能够感知到，虽然马素琴的体态较为纤细，但这并非是由于营养不均所致。
林尘轻轻地扶持着方秀文在长椅上坐下，语气平和地说：“嫂子，我刚去问过了陈主任，马大哥的恢复状况相当不错。请您不要太难过，务必照顾好自已的身体。不然的话，马大哥还没有痊愈，您要是因此倒下，那可怎么是好..”
「哎，马元明经历了这么大的灾难，这母女俩今后的日子该怎样过下去啊..」
马素琴内心充满了对林尘言辞的感激，她实在担忧方秀文也会垮下来。正思量间，耳中忽闻林尘语气一转，不由疑惑地抬起头。
但见林尘嘴巴并没有动？
另一旁，被挤占座位的婆媳二人将视线落在了李怀德和某女士手中提着的东西上，缓缓走过去，神情透露出几许悲伤：“桂兰啊，你们来瞧我儿子，已经让我十分感谢了，哪里还需要如此破费呢…」
「桂兰，赶紧收下，让两位同事过去休息会儿吧，元丰，快站起来…”最后这句是对另一位长椅上的男人说的。
早已有所防备的骨瘦如柴的女人上前一步，“两位同志给我便是，快这边坐。”
李怀德与某女性求助般地朝林尘看去，但林尘并未给予任何暗示，两人只好硬生生将手里的东西交出去。
「来时已听闻马元明家人和他兄弟的家庭非比寻常，初时不以为然，如今看来的确属实。偌大的两排长椅，足够十余人共坐，而王秀文与马素琴母女俩却蜷缩在一旁角落里...」
马素琴偷偷观察着林尘，确凿地感到那不是自已的幻听。
现在那声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令她眼中写满了震惊与困惑。
她为什么能在心中听见林尘说话的声音？
况且他还如此关心她的状况…
「看着王秀文和马素琴疲倦不堪的模样，估计她们已数日未眠，也不知她们是怎么熬过来的。」想到这里，马素琴眼中顿时雾气腾腾。
“嫂子，无论如何您都得坚强，最首要的是养好自已的身子骨。在马大哥痊愈前，这个家还得靠您支撑着..”林尘的话温和细腻，似一股温暖的春风吹散人内心之寒意。
“各位同志，你们肯定是小明的好兄弟吧？发生这种事情，你们不仅来看望他，还送来这么贵重的礼物，可见你们平时关系匪浅…”一旁长椅上，马元明的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感叹。
李怀德心思敏锐，当即察觉到老妇人的用心，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大妈，其实是我们的领导带着我们来探访您的...”
其潜台词就是他自已并不是马元明熟识的朋友。
“科长？”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对面坐着的林尘。连一向淡定的陈保山和王圆圆都显得十分震惊。
马元明的母亲和他的兄弟虽然对于林尘这般年轻就担任科长职位感到惊讶，但他们的眼神中却难掩一抹失落。在他们的印象里，一个区区科长怎么可能有足够的权利和能力处理他们提出的高额赔偿要求？
或许正如林尘所说，因为他曾经是马元明的主治医生，这次前来只是单纯的探病罢了。在一旁，马元丰悄悄向自已的妻子递了个眼色，并轻轻推了她一下。那妇人立刻领会了意图：“这位小先生，能否告诉我们您厂方对此事的态度如何？”她的语气尽可能保持平静。
听到这里，马元明的母亲立刻睁大眼睛：“贾翠花，你是什么意思？问这些有什么必要性？”
面对婆婆的责备，贾翠花显得十分委屈：“妈，我真的没有别的目的，我只是代大嫂问一下而已。大哥哥现在成了这样，至少厂里应该给出一些合理的答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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